第279章 第一百八十八 围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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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79章 第一百八十八 围堵
    城楼內,毛德祖正坐在椅上,抿了口茶水,目不转睛扫著信纸。
    长安的书信,半日可至,刘义符令他领兵出关,与王镇恶、蒯恩各路兵马呼应,围住南渡而来的夏军,將其彻底留在关中。
    现今陈泽不在他身旁,先是为刘裕委任宫城守將,现今又被委任於驪山、蓝田等地设置屏障,以阻其退路。
    若將渭水的归路堵住,釜底抽薪,便彻底阻绝夏军断关东水陆粮道的机会。
    本以为要在潼关坚守数月的毛德祖,得知有出战之机,且是围攻赫连昌这一支孤军,自然是欣喜的听从调遣。
    潼关八千守军,他可抽调半数,四千人,加上王镇恶统领的六千余,蒯恩所辖的水军三千余,以及再领五千余常规军、辅兵的陈泽。
    为了围堵赫连昌的三千骑,可谓煞费苦心。
    加上杂役,辅卒等,约动輒两万余人马。
    当然,赫连昌自是携有两千余步卒,这些僕从军大都是炮灰,作劳力用。
    一旦开始围猎,必是要做弃子。
    赫连勃勃等不知关中兵马究有几何,估摸出个大概而已。
    毛德祖沉寂了半刻钟,起身至木架前,用巾帕擦拭了下明光鎧上沉寂的灰尘。
    “呼~”
    他接连吹了几口气,污渍扫落在地上,自封赏过后,毛德祖至今都未曾再穿戴鎧甲,他静静的看著甲冑上遗留著的残痕,似是在与相伴自己多年的至交无声倾诉。
    他伸手轻轻抚著在其上,金甲上泛著的银光,似要將他愈发斑白的须鬢照的明亮。
    顷刻后,他大手一挥,將其有条不紊的披戴在身上,旋而將刀柄掛在腰间,快步出了屋,往校场健步而去。
    得知刘义符要发兵围剿赫连昌,道哀劝阻者不在少数,京兆各族士人,以及父老,更是领著人到丞相府前规劝。
    眾人深怕刘义符轻敌,中其埋伏。
    於此时刻,人心极为重要,哪怕只是一场小败,也会激起静謐的湖泊。
    使关中诸郡安稳下来,並非易事,耗费人力物力,发放的钱帛粮食亦不少,不然,光靠著一张张嘴,堵不住三秦百姓的悠悠眾口。
    刘义符詮述利害,又令王修、王镇恶、杜驥等作保,又令其得知京兆还有两万余兵马留守时,这才暂时稳住“父老”们忐忑的心。
    不论何时何地,总会有逆大势者,更別提当今的势,是站在赫连勃勃这一边。
    秦民对其的畏惧,不是朝夕可促就,最早还要追溯到姚兴在位时,赫连勃勃叛乱。
    年长的士民们都是看著赫连勃勃一步步起势,一步步大败各国討伐的兵马,一步步建立夏国,因此要比刘义符还要重视的多。
    试想一番,江左士民,亦是见证刘裕从一北府军官,步步至今下的太尉公。
    好在王修等还是识大体的,知晓局情於己有利,倘若此时不趁赫连勃勃难以顾忌,待到后方兵马进驻华山,克城筑垒,那就难了。
    即使夏军不与他们正面交战,坚守著城垒,关东的漕粮一石都运不到京兆。
    刘裕留在关中的兵马多,所需要的粮食也多,若断了粮,坐吃山空,与等死无异。
    考虑得失中,刘义符已不知不觉的赶到北门,此关键时节,他自然要亲自为诸將士践行。
    渭桥河畔处,沉寂了数月的楼船再次扬起大帆,依附在大船左右的小舰上,在此挤的满满当当。
    人虽已不是那些人,但要对上那群胡虏,已然绰绰有余。
    蒯恩在刘义符等文僚相送后,迅捷登上了甲板。
    “哗!哗!”水声激盪不止。
    两舷櫓手摇动著船桨,顺著水流东进,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。
    送別了蒯恩,刘义符並未在原地停留,转而翻身上马,往霸城门疾驰。
    待到他轻喘著粗气,麒麟军士千人已集结在大阵前列,在其后,则是五千余步卒,其中披甲老卒占据半数,已然是可称之为精锐。
    除这六千步骑外,安门处,陈泽已领著一眾部曲、杂役,牵引著堪用车乘,开始在长安以南设置障碍,一切调度都在井井有条的实施著。
    刘义符横立於军前,扫向一名名高头大马旁的骑士,说道:“王公持符,如我亲至,若有违令者,定斩不赦!”
    “诺!!”
    宋凡等领头吼声应道,神情坚毅,未有分毫桀驁之色。
    刘义符微微頷首,围著三军人马转了一圈,未再回到高台上与王镇恶交谈,直往长安城中纵马离去。
    华阴县。
    平整原野上,数千骑兵捲起滚滚烟尘,横扫而至,半敞著的城门在守卒的慌忙下徐徐收拢。
    城外数百流民使出浑身解数的奔向大门,在其身后,百名骑兵披戴著铁甲,正手执弓塑,同驱赶牲畜般赶著流民。
    ————
    时有人栽倒,或是脱离队伍了,抬手便是一箭。
    有著人肉屏障与甲冑在,城头上的守卒一时不敢搭弓射箭,以免波及无辜。
    那些胡骑油滑的很,总是策立在马背上,依然离著身前的百姓约有数十步,正好退在晋军的射程之外。
    “快闭上城门!!”
    “太守,这还有百姓未入————”
    “百姓?!往日令他们入城偏不愿,现今胡虏杀来,若城破,这县中两千户人该如何保全,你我之首级又当在何处?”
    “诺!”
    偏將心一凛,即刻下了城道,催促著守卒將城门关上。
    “砰!!”城门猛然合上,震盪起一阵尘土。
    门前的妇人见状,面色悲凉不已,一边用乾枯破皮的手掌猛拍大门,另一手牵著八九岁大的女童。
    哭喊哀求声络绎不绝,城中的守军多是本地人士,听得门外的呼唤,只得紧咬著牙关,低著头,默默的承受。
    要怪,就怪那些胡虏去吧。
    隨著箭声如哀乐般奏起,门外的声响渐渐微弱,直至停歇,再过后,便是一眾咒骂声。
    门后的守卒虽听不懂,但也能从语气中感受到其侮辱的意味,关中胡人不在少数,部分听懂的守卒,也无言与同袍传声。
    他们因畏敌而令数百骑在城下耀武扬威,也该受骂。
    王敬先见墙垛前的弓弩手露出一抹悲悯之色,气不打一处来,即而斥道:“昔日我令他们入城,偏是不听,这些不服王化的顽民,死又何足惜哉?!”
    被唾骂溅到的士卒愣了愣,赶忙挺直了身,搭弓激射向叫骂的夏军。
    兴许是有些过於招摇,七八名敌骑回撤不及,有的胯下马匹中箭,发出阵阵嘶鸣將其摔在地上,有的身躯中箭,箭矢为甲冑所抵挡,未能射杀。
    到最后,只留下三匹马,两具尸骸於城外,比起城门处的“山头”简直不可一提。
    雷霆大怒者,乃“前”秦龙驤將军王敬先,现为华山郡太守,京兆王氏人。
    相比於王修、王尚等,出生於大族的王敬先本也是“和蔼可亲”,准確来说,是对属僚丘八们不屑一顾。
    奈何族中总有人需要干脏活、累活,光凭藉朝堂话语权,手中无兵马,那不也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?
    家族部曲、私兵需有人来统领,若无子弟知晓兵事,宗室无兵,早已被各族分食殆尽,这与三国,晋初大为不同。
    五胡入主中原后,各家对於兵家子的偏见已愈发减少,对於將领的培养也愈发熟悉。
    往日姚氏將军政大权委以宗室,王敬先虽任龙驤將军,但无独自统兵建功的机会,好在他往前在姚绍等麾下效命,从戎七八载,关中何大风大浪他未见过?
    本已赋閒在家,安然度日,谁知王修藉此机向世子举荐,再行徵用他担任这贫瘠狭小之地的太守。
    华山郡与其称之为郡,倒不如称县。
    一郡唯有郑、华阴二县,夏军碍於京兆重兵,不宜深入腹地,故而先攻华阴。
    赫连昌屯兵于澄城,於渭水处搭建浮桥,又令半数兵马截断渭河,自领五千步骑渡河南下。
    纵使王敬先早早听令,坚壁清野,將百姓收拢於城中,依然免不了捨不得田亩牲畜者,弥留在外,夏军每到一处,犹如蝗虫过境,必要掳掠一番,强征民夫。
    这都已成了习惯,无需將领军官下令,他们便能自给自足。
    是何样的將帅,便是何样的军士。
    赫连勃勃以身作则,上行下效,夏军跋扈暴虐者不在少数,他们向上时乖巧如人畜无害的绵羊,向下时,又露出爪牙,挥舞著兵戈。
    王敬先平復下怒气后,抬起玉镜望向天边,数千骑军位於平原上,飘忽不定,似是要往郑县奔腾而去。
    半刻钟后,夏骑还未奔袭数里,便又停下了。
    王敬先心弦一紧,將铜框紧贴著瞳孔,向四方飘摆,待见到两桿玄色大纛从左右冒出后,嘴角逐渐上扬,当即指斥著身后的守將,说道:“快去点兵,隨二位將军杀虏!”
    守將愣了愣,待他缓过神来后,轻声问道:“太守既知有两路援军,先前为何要闭门?”
    听此,王敬先神色不悦,说道:“我不是与你说了,若令胡虏————”
    话到一半,他顿住了。
    “若令胡虏进城,於街巷混战,倘若赫连昌敢率大军入城,岂不————”
    “够了!此处还轮不到你一裨將造次!”王敬先有些恼羞成怒,不分青红皂白的斥道。
    “事已至此,说这些作甚?还不快滚去点兵?若延误了战机,你全家老小六条性命,可担得住?!”
    守將嚅了嚅嘴,一时默然,躬著身拱手应道。
    “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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