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8章 厚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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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78章 厚望
    刘义符侧立在城楼之上,在身侧,唯有王镇恶、蒯恩、蹇鉴三人。
    他观望了良久,眉头紧锁道:“赫连昌已动身,此时正搭建浮桥,將要渡河寇华山,以王公之见,可要出兵迎敌?”
    半渡而击是断然不及,冯翊东北方,乃是澄城,赫连昌屯兵所在。
    此番其南下欲阻断水陆两道,並非將兵马尽数带出,澄城中依留有数千守军。
    虽然傅弘之可领兵出冯翊,从中切开其兵线,但安知其是否在施展调虎离山之计。
    待傅弘之领兵出击,冯翊空虚不说,若涇阳有不支之像,也难以驰援,若出了变故,二郡与京兆形成的特角之势便要打破。
    骑兵来去如风,最能蛊惑人心,误导判断,刘义符有意出击,却实在拿不准主意,若坐视赫连昌在华山郡安营扎寨,站稳脚跟,司、陕、中原乃至彭城的联络便要被切断。
    輜重粮草只得从南阳过上洛接济关中。
    “赫连昌率骑军深入,后有辅军策应,若其受阻,赫连勃勃亦可亲自领兵南下,从杏城奔袭,过北地、澄城,两日可至。”王镇恶思索道。
    率领精骑连夜奔袭的策略绝不可忽视,当年司马懿千里奔袭,先斩后奏,闪电战在冠军侯后,在名將之中,已屡见不鲜。
    胡虏以骑军为主力,怎会不懂闪电战?
    更何况统帅乃是赫连勃勃,一生征战,鲜有败绩,更是於夹缝中连败诸国兵马,声势浩大。
    虽说其將德行视若粪土,不知何为礼义廉耻,但凭心而论,天下的牲畜暴虐之徒不乏少数,能比肩其武略者,不过一手之数。
    拓跋嗣尚且拿赫连勃勃无可奈何,姚兴等自不用论说。
    当然,若后者膝下能有比擬拓跋燾的长子,或也可趁著赫连勃勃死后,发兵灭夏。
    “那王敬先是由王长史所举荐,堪用与否,尚未可知,若华山告破,毛公於潼关受赫连昌掣肘,再想要击退其人马,难。”
    王镇恶不偏不倚道:“仆见过此人,守一县城足矣。”
    听此,刘义符沉默了片刻,说道:“他若要留半数人马於河岸浮桥处,保全退路,阻绝水道,是否能遣一军水师,自渭桥东进,截断其归路?”
    先前那一番话,言外之意也是如此,只是王镇恶为了维稳,还是要等待“时机”到来,再行做决断。
    “不出仆所料,彭城那————应已在路途中,不日將至,世子贸然出击,胜了,也难以歼灭其眾————”
    “如何不能歼灭?”刘义符扭了扭略微酸痛的脖颈,正色道:“涇阳已传战报,赫连减缓了攻势,且在暗中调动了一军人马。”
    刘义符微微一笑,说道:“他自以为灯下黑,他未曾想动向被沈將军洞悉。”
    说著,他还不自由的把玩著手中的玉镜。
    “那一军人马是往西处去,晨时,扶风便来信,言其並无停留,休憩了两个时辰,便继而再往昔奔袭。”
    “攻略阳?”蒯恩诧异道。
    王镇恶微微頷首,並未否决。
    “兄长镇略阳,后有赵玄相依,想必其只是探探陇右虚实,未有攻克之意。”刘义符揣摩道。
    “饶是如此,世子应当即刻遣使,提醒刘將军一声。”王镇恶说道。
    “嗯,驛卒来时我便派人,此时应当已过武都。”
    言罢,刘义符沉思半响,说道:“父亲带走了三万余南军,將其尽数遣返”回镇江左、荆淮等地,除此之外,一眾新军中,除去陇右,朱將军麾下两千余驍骑,与麒麟军千骑,尚有四千之数。”
    刘义符侃侃而谈:“这四千又分派部分於咸阳二郡,沈將军领一千余,傅將军领一军,京兆尚有一军,加之麒麟军,约有两千骑,未必不能以攻代守。”
    听刘义符又有出兵的打算,王镇恶、蒯恩二人神色沉重起来。
    虽说王镇恶也有攻赫连昌一路的打算,但关中不容有失,若此为夏军引诱之计,若葬送了精兵,维护京兆的治安都有些乏力。
    “將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,父亲若得良机,必不会纵其掠过。”
    现今统率关中兵马之虎符,雍州刺史之印璽,皆在刘义符一人手中,若他执意出兵,且是在符合情理之中,诸將多半是会应承下来的。
    沈田子调离咸阳,担任河东太守的毛德祖移镇潼关,皆是其积累威望的体现。
    换做是刘义真来,断然是號令不动眾將的,驛卒传令而至,无非一句遵从主公之令婉拒罢了。
    刘义符再不济,那也是独领一军,打过胜仗的,与毛髮未全的少年天差地別。
    当下已无人再將刘义符视作孩童,哪怕是赫连勃勃、拓跋嗣等,言行上虽以孺子相称,心中却不曾有多少轻蔑之意。
    设身处地的置换位子,他们未必能及刘义符。
    简而言之,年岁是刘义符最为傲人的资本,这三年时光,他已將这短处变为长处,小小年纪便有此才德,往后长成了,可封圣否?
    走倒车路的终究是少数,现今看来,刘义符不大可能会在掌权后纵情声色,日夜享乐。
    这並非空穴来风,皆是从其平日里的言行举止而下的定论。
    往前不用说,现今那未婚娘子入府,也不见刘义符有僭越之举,一个住东院,一个住西院,可谓是涇渭分明,行君子之道。
    刘义符自得了一番后,见王镇恶还未有答覆,继而说道:“赫连昌欲断潼关水陆两道,我军亦可水陆並进,自渭桥东进,乃是顺流而下,若辅以步骑,或可將赫连昌围困在“河南”。”
    王镇恶抚著长须,思忖著可行之处。
    “届时纵有援军奔驰来救,我军依可以水师相阻,其援军如何能过河?”
    连接司隶至关中的河水,唯渭水一条,纵横绵延千里,虽排列不开多少楼船,但夏军连水师都未有,水战更是孩童。
    往前”王镇恶还未得及以攻代守,便已遭难,沈田子出击,更是直接与夏骑野战,此般以短击长,焉有不败之理?
    咸阳二郡坚固,赫连短时不能克,赫连昌心急难耐,未等两郡失陷,便想为其牵扯京兆兵马,直入腹地,当真是不將刘义符放在眼中。
    其安知关中有骑军几何?还以为晋军是往前的晋军,只会以车乘结阵,依靠地势克骑不成?
    今下招降秦骑多达万数,刘裕本是不愿耗费大量的钱粮蓄养这万骑,充其量三五千之数便足矣。
    奈何其亲自阅览麒麟军之威,加之关陇地势,不得不大力养骑。
    甲冑、马鎧,马政等虽是刘义符大力促成,但无他,待关中安定后,刘裕依会建骑。
    事实上,刘裕以前便尝试过,只不过成效一般,入不敷出,遂作罢。
    他见刘义符练骑精湛,战力斐然,自然而然的会愿意投下巨资,灭秦之初,钱帛不缺。
    养万骑还不至於捉襟见肘,若可以,再徵募万骑也可。
    只不过刘裕用兵,骑兵多是游骑,作步卒之辅,称人肉“战车”也不为过。
    游骑於左右两翼,本就是保全中军,以御敌骑冲阵。
    王镇恶被刘义符“撩拨”的心痒难耐,终是执拗不过。
    “世子此策可行,倘若赫连昌往西南奔逃,又该如何围困?”王镇恶拋砖引玉道。
    “还请王公赐教。”刘义符笑著作揖道。
    王镇恶瞟了他一眼,面无神色说道:“有驪山、蓝田作阻,再行徵调两军人马,万余民夫,於两处间隙平地,安置拒马沟、索,垒夯土女墙,若事態紧急,也可调动城中的车乘,相连以筑城”。”
    北有水师阻绝,东有毛德祖潼关一军,京兆出步骑五千,骑兵占三千,加之蓝田、驪山两条阻路,重重围困之下,定叫赫连昌有来无回。
    真当刘裕离去后,我大宋——晋將士皆是庸碌之辈?
    无了內斗的这一糟粕传统,就算是令刘义真来坐镇,有王镇恶,纵兵力寡於夏军,尚不能使其克京兆,更別论刘裕只领走了数万南士。
    守军与敌军相当,除非天降陨石,且是坠在中军,赫连才能有反败为胜的可能,並非刘义符轻敌,只是其差父太远,且不將他放在眼中。
    即便赫连昌,亦或是赫连勃勃设有伏兵,那一艘艘高大的楼船碾过去,他还能纵马登船不成?
    念此,刘义符愈发觉得大有可行之处,他是想要沉稳固守关中,但肉都送到嘴边上,怎能忍得住?
    刘义符能有此底气,这还要多亏刘裕留下大部分的原班人马,没有將南军战船等尽数领回彭城。
    毕竟他还是要回来的,主军船只等当然动不得。
    之所以造就今下的局面,盖因从一开始,刘裕就无意安守在彭城、建康,此番南下,是为演上一出大戏,彻底將祸根连泥带土的拔出。
    “楼船、蒙冲还留有五十余艘,供三千余士卒登船,水师之將————”刘义符转身看向蒯恩,说道:“可由蒯將军担任。”
    蒯恩抿了抿乾裂的唇角,偏首望向王镇恶,后者点了点头,他才慎重拱手应下:“诺。”
    见蒯恩再一次答应下来,刘义符笑了笑,又朝向王镇恶问道:“京兆步骑六千之军,可————”
    “仆领之。”
    刘义符故作可惜,轻嘆了一声:“那就有劳王公了。”
    王镇恶深悉兵法,用兵之才能,关中无人出其左右,虽练骑、骑术不比刘义符,用骑定然要比他强的多。
    统兵和武勇完全是两码事,韩信不擅骑,王镇恶亦不擅骑,古之不善骑之將帅多矣,有何妨碍其用骑兵?
    纵是市井狗盗之徒,在其手中,不也是一支强军?
    与其担心王镇恶不会用骑兵,倒还不如担心其独揽兵权自立谋反。
    刘义符三人回府后,同眾文武商议了一个时辰,他不管那些求稳规劝諫言,与王镇恶擬定策略后,即刻传驛卒疾驰往潼关,顺而知会沿路上的县城,守將。
    布置妥当后,刘义符毫不犹豫的从锦囊中取出刻有麒麟纹的玉符,当著眾人的面,缓步至王镇恶身前。
    “能否退敌,便依仗王公了。”
    言罢,他欲將玉符递交给王镇恶,后者犹豫了数刻,想要拒绝,可见刘义符真挚的眼神,以及一眾文武投来的目光,遂屈身至刘义符肩处,双手接过。
    “仆定不负世子厚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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